有別於我小時候,現今在台灣,異國戀已不是稀有的事,我身邊熟的、不熟的、半生不熟的就有多對異國愛侶。但我還是認識許多人,對異國戀抱持浪漫或不切實際的憧憬:在月亮比較圓的異國生活、碧藍的海洋、更新鮮的空氣、漂亮廚房、靠著金髮碧眼的高富帥對象在家裡當貴婦、每次回台就洋腔洋調地訴說國外生活再分送親友看起來很亮麗的洋玩意兒⋯。

對,我沒有誇大,在這個距離越來越小的地球村時代,這些幻想還是存在的。

然而,我必須說,異國戀真的是宇宙最不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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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戀意味著兩人來自不同的國家,而這個事實代表:
1. 你們可能得面臨不知得為期多久的遠距
2. 你們有著就算不是極大也絕對有差異的文化背景
3. 你們的交際圈沒什麼重疊
4. 即便用相同的語言交談,你們有時可能無法正確理解對方的意思

就算你說「愛能戰勝一切」,但老實說,我們都知道,不論是跟誰交往,我們都不能確保這段關係會走到哪裡,就算你很認真很努力,對方不見得領情,也不見得願意一起努力。反之亦然,就算對方滿腔熱血、愛你入骨,你要是沒有共鳴,那也是白搭。

假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互相深愛彼此的對象,準備要用愛戰勝一切了,那又會是如何?
對於來自不同國家的兩人來說,若要結束遠距待在彼此身變,那便意味著至少其中一方要放棄自己熟悉的生活環境、到異地「重新」開始:新的環境、新的交友圈、新的社會結構、新的職場文化、新的社交模式⋯。若要跨越文化隔閡,除了要敞開心胸,還得經常提醒自己不要先入為主的批判,自己才能活得更輕鬆點,也更容易理解差異。對於沒有交集的交際圈,即便雙方有意願認識彼此的朋友,不免也會遇到朋友的過度關心及評價,面對流言蜚語,就得拿出對彼此一百分的信任。最後,來自不同的國家、文化,即使說著相同的語言,也經常會存在某些對語言感受的差異和隔閡,若不靜下心去理解,很容易衍伸成無助於現狀的爭執,最後讓曾經相愛的兩人漸行漸遠。

然而,當你們努力很久,好不容易不用遠距、好不容易了解了對方的文化背景、好不容易讓彼此認識了自己的朋友、越來越了解彼此的思維及溝通模式,你還是要面臨柴米油鹽醬醋茶以及其他所有關係也都要面對的現實問題⋯對,國外月亮沒有比較圓,洋人也沒有每個都比較會賺錢。就算不說異國戀,很多關係都在接連出現的現實問題之後,把原有的熱情消磨殆盡。

你看到這裡,可能會想:「靠,説成這樣,那你幹麻還要跟老外在一起?」

老實說,自己曾經有段年少無知的時候,對異國戀也抱持許多浪漫的幻想、對濃眉大眼挺鼻非黑髮的男人有莫名地憧憬。有天清醒了才發現,不是濃眉大眼挺鼻的人都是帥哥,即便是帥哥也不一定是好人,即便又好又帥也大概對我沒興趣,即便又好又帥又對我有興趣,也不一定願意花心力克服上述的問題⋯再說,就算又好又帥又花心思,我也不一定會傾心;人就是這麼奇怪。

認識現在的男友後,我發現他在我眼裡不是「老外」,而是他本人——一個像我一樣存在這世界上的獨特個體。他擁有淺褐色帶點金的波浪捲髮、藍色的瞳孔、很突出的大鼻子,以及很容易長斑的白皮膚,而我,有著黑色的毛躁直髮、相對而言較小又不對稱的眼睛、相對較小的鼻子,以及暗黃的皮膚。他可能不是多數人眼裡的帥哥、沒有高薪工作,有時甚至沒有工作,而且偶爾懶得令人惱火,但跟他相處好自在、我喜歡他身上的氣味、他看我的方式、即使我的鼻涕眼淚流在他的衣服上也會抱著我、偶爾吃醋或不認同也不會干預我做想做的事、看到我痛哭會一起落淚、看到我做蠢事會說我可愛、看到我對他生氣會說我可愛、看到我頹廢懶得洗澡蓬頭垢面的模樣也說我可愛,我喜歡他願意聽我訴說生活的細節以及關於我家人朋友的大小事,我喜歡他會記得我說的那些細節及大小事,我喜歡他願意嘗試告訴我他生活的細節及大小事,我喜歡他看待事物的觀點,我喜歡他不時脫口而出令我驚奇也驚喜的想法,我喜歡他即便害羞也不忘關心我的父母,我喜歡他的家人,我喜歡他的家人把我當家人,我喜歡當他的家人。我感謝他出現在我生命中(即便我們之間相隔如此遙遠的距離),我感謝他愛我,我感謝他對我的愛也充滿感謝,我感謝他雖然不敢開口跟我的朋友聊天仍記得所有人的名字及我說過的、關於他們的事,我感謝他為這段關係所擁有的一切擔憂、焦慮、期待以及他所嘗試付出的努力,我也感謝,因為他,我想成為更好的人⋯而這些,我認為才是最浪漫的事。

會突然有感而發是因為最近看了一些故事、跟一些朋友聊天,發覺處於長期異國戀情的人們都有無比堅強的性情、超級獨立的能力,甚至令人折服的大智慧。而我這種小咖,還在修行的路上,未來會如何也是未知,只能盡可能活在當下、感受眼前擁有的幸福。而若我有智慧在某天成為那樣堅強、獨立又富有獨特魅力的人,那就會是這個人生課題帶給我最大也最浪漫的禮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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